【欲星移x錦煙霞】青石巷


【欲星移x錦煙霞】《青石巷》








少女睨著眼跪坐在牆角的陰影下,她揉著手中的衣帶;如瀑披洩在麻布衣的白髮十分醒目,令欲星移不住多留了一眼,甚至已走過巷口,仍決定回頭。
她不理會他的視線,依舊揉著手中衣帶,白潤如玉的面容精緻,垂著一雙鴉翼飛落似的長睫,帶著恬靜神情的美貌驚為天人,即使衣裝舊破,然相貌脫俗。
就同她的旁若無物,除卻仍流動的清風,一切都停擺在她低垂收斂的翡翠色秋水之中。
抬頭望向她頭上嶄新的簷篷,此地座新城正在修築,青石牆面砌得很是光滑漂亮;還在整建的此地鮮有人流往來。
隨意倚牆而坐的她,不受煙花塵世紛擾,靜幽幽地凝結了光陰。
小心地湊近,他在少女對面的牆邊蹲下身子,日光曬在臉上有些刺眼,他不以為意,只是闔眼享受這時光似乎凝滯的片段時間。
「姑娘,」過了許久,直曬他的陽光才向西偏去,總算能與她相對;欲星移清了清嗓子「請問芳名?」
白髮少女不予理會,靜靜地面著太陽的方向,她垂著眼睫,橙黃光華輕灑睫羽,勾勒成一幅繡上金線靜默的畫。
他倒也不在意她的沉默。
儘管不知道她的名字、她的聲音、她的思想,卻在與她相處的此刻感到平靜、鬆懈,歲月靜好。
「先生、先生!」走遍大街小巷,終於看見教書先生的衣角,卻沒想到會看到另一個人「啊!白子!」
「白子?」他抬起眼,看著驚呼的午硨磲。
──她的名字嗎?
「啊……先生,請隨我來,午課的時辰就要到了。」
午硨磲閃爍的眼神令欲星移挑起眉。
「嗯。」他站起身,走向她,緩緩蹲下「姑娘,後會有期。」
 
 
 
「午硨磲,」他撫過桌案,還惦記著少女安然的神情「白子是那位姑娘的名字嗎?」
沒料到欲星移會提及這個名字的午硨渠有些驚愕,停下收拾書架的手,回頭看向眼神難得柔和的先生。平日總帶著缺乏溫度的微笑,口吻輕鬆實則正經八百的他竟也有如此神情,使午硨渠都不知該為親見白子驚愕,還是為此刻的先生意外。
「啊!先生今日有和白子接觸嗎?」
「她並不理會我。」
「雖說今日也是我來此後第一次瞧見白子,但先生還是避免與白子接觸吧!先生初來乍到有些事不清楚,白子是……是傳說中會招來不祥的孩子。您今日遇到的白子,據說出生後父母就棄之山林卻平安長大回來,城裡都傳她是蛇精養大的孩子,只要與她接觸就會被蠱惑瘋魔。」
欲星移斂眼,她奇異的髮色、瞳色,即便傳聞漏洞百出,仍能讓傳言不需證實便為人所深信。
「是嘛。」
城裡人們對她避而遠之,她也不與居民互動;沒有人知道白子生活於何處、是否會說話,更無人知曉她的名姓。
欲星移不發一語地聽,眼底越發幽冷、手指輕敲桌面。




X




陽光透過澄黃色的畫糖,映在手心,水波似的光紋。
欲星移舉著糖,能嗅到淡淡甜香。
市場有攤販擺賣畫糖人,他看中一支活靈活現的蛟龍和一支翅膀精美的蝴蝶。
不知正處花樣年華的姑娘喜歡何種禮物,胭脂水粉?華服綢緞?髮簪首飾?
不施粉黛的清麗臉蛋浮現腦海,她與自己對視的眼明亮,他能看出壓抑的豐沛情緒。
少女依然端坐在巷內的陰影之中,垂著一雙好看攝魄的眸子;微風撩起她鬢邊的碎髮,輕輕沾上她鼻樑。
有影子擋去她的暖陽。
低頭睨眼,她記得這雙繡著海濤、作工精細的錦履──昨日也曾踏進視野裡。
欲星移遞出手裡畫糖,大張的糖蝶翼幾乎和少女小臉一般大,日光穿透澄黃糖畫,映上她白玉似的瑩潤臉面,耀輝出層層瀲灩波光。
翠色眼瞳冷淡地看著男子,不作聲、不伸手,更不接下;儘管是預料中的場面,欲星移仍不住感到失落。
「給,很好看的蝴蝶吧!」他又把糖更靠近她的臉,金色蝶影更清晰地映照在少女淡然的神情,就似彩蝶停落她鼻尖「看來想用禮物收買也行不通。」
她也記得另個來人喚他的稱號:
「先生。」
少女輕而細的聲音和視線一樣冷冰。
「果然還是會說話的。我很意外姑娘記得我。」欲星移衝著她笑,少女抬眼與自己四目相交「看來我做人也不算太失敗。」
看少女對自己手裡的糖不起興趣,他抬眉眨眼,又將背後的另隻手伸向前──藏在身後還有一支蛟龍騰雲的畫糖。
少女冷凝的眼突然閃動,直勾勾注視著糖蛟龍一雙輕掩、並未點睛的眸子。
「啊……」「這個,姑娘喜歡嗎?」
他微笑,遞到她相疊膝上的一雙手邊;軟綿綿的小手撫過粗厚手掌,欲星移心一顫,他注意到白得透出血管的手背有著一塊明顯的瘀血,稍看出了神。冰冷纖長的手指便覆上男子的手,在他愣神之時抽走了畫糖的長籤。
比臉還大的糖蛟龍,映下黃金色的澄光。
欲星移注視少女,平日學院內嚴肅正經的教書先生,褐金色的視線突然柔軟。
「姑娘可喚我欲星移。」他走到她對面的牆角坐下,咬了一口手上的糖蝴蝶。
喀咔、蝶翅便缺了一大角。
「你,不害怕嗎?」少女輕輕地啟唇「蛇精養大的白子。」
「如果是關於妳的樣貌勾魄攝魂,看來我是免疫的。」欲星移微笑「何況街坊謠傳、沒有證據的流言蜚語,可信度有多高?」
「哈,沒有證據,卻總會有個源頭。流言之所以讓人相信,必定有個動搖人心的背景。」
她端倪著糖蛟龍,細纖的糖絲纏繞交融成畫,祥雲與龍爪繁複糾纏的構圖富有層次,細膩得讓人下不去口。
「欲星移,你可知道畫龍點睛?」少女自腰上的荷包抽出一根銀針,對準了畫糖蛟龍面上沒有瞳仁的眼珠,劃刻出一對英氣的瞳子「他們口中的蛇精。」
轟。
畫糖發出燃燒的嗶剝聲響,漫散白色煙霧,欲星移不是泛泛之輩,卻暗自於內心愕然;白煙裊裊蒸騰上升,幻化成小巧的蛟龍周身環繞祥雲,繞著少女持銀針的手指,像是在嬉戲玩鬧。
小蛟龍盤旋而上,輕啄少女蒼白的臉,最終在陽光照耀下灰飛煙滅。
蛟龍幻滅,畫糖只剩下她握在手裡的長籤。
「不是精怪,是神獸……妳得到了蛟龍的祝福。」欲星移收起嘻笑。
沒有花俏的手法或是複雜的咒語,不似江湖騙術,更無機關破綻;她不是被蛇精蠱誘收服的孽障,而是擁有神獸法力的神女。
「我不是他們所說的『蛇精』養大的孩子。而是被『蛇精』拋棄的孩子。」她垂下眼簾沒有繼續說,拿著長籤指向一方,午硨磲正四處張望、躂躂地快步前來「有人在找你了,欲星移。」
「哈,看來我得走了。臨走之前,姑娘,請問芳名?」
她微微一笑,陽光照亮她蒼白的臉兒,翡翠色的眼瞳倒映著他難得缺乏武裝怔愣的臉。
「錦煙霞。先生。」





他從未在青石巷之外的地方再見過她。
每一日,欲星移總會撥出一點空閒,散步到那條小巷;自春暖花開,至隆冬覆雪,她總是面著陽光、斂著長睫,端坐在青石砌成的牆面下。
他便毫不客氣地坐在她的對牆。
因為特別嚮往陽光,所以才是蛇精養大的孩子嗎?
他總是控制不住自己一反常態地多話,從學員的上課情況、最近看的書卷,到京城的風光、春花秋月、。
她總是靜默著傾聽,卻沒提自己的故事,只是等到午課他得趕回學堂的時間,無聲道別,目送他離去。
「已到了深冬時節,煙霞姑娘一身衣裝還是如此單薄,可承受得住風寒?」
「多謝。」她抬手婉拒了他褪下遞來的大襖。
清瘦的身子只攏著一套好幾處補丁的薄衣,終於長出牆的枝頭堆積冰雪落下,打在削瘦的肩膀,她神情扭曲縮了下肩頭;收入眼的欲星移隔日再來,便記得帶上一把油紙傘。
「此地的冬天比京城還冷,」他瞥了一眼看似漫不經心的她「煙霞姑娘應該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。」
「多謝欲星移先生,我會的。」
錦煙霞嘲弄地模仿他的叫謂,透露著調皮性子的視線穿透他的眼。
他不住微笑,上前為她拍落白雪,錦煙霞卻出乎意料地狠狠一縮,他手掌落下之處即綻出刺目的紅花。
「煙霞姑娘,妳……!」
「無事。」
欲星移不思禮節,將她拉進懷裡,用身子完覆錦煙霞的身子,輕輕拉開她的領口──肩背都是布條纏住的傷口。
他詫異,用給冬風凍得冷冰、顫抖著的手將她的衣服安好,並為自己的失態致歉退開;染紅的布條下究竟遮掩著多怵目驚心的傷口?欲星移突然想起初見時白細柔荑上那塊紫青色的瘀血,和雪落打在她肩上時的瑟縮。
為什麼全身都是傷?一直都存在著這些傷嗎?他才意識到,她對他的敬而遠之,可能都是隱瞞傷口的距離?
錦煙霞皺著鼻子,他溫暖的懷抱和沉重的臂膀觸感似乎還停留在她的皮表上,熱得她眼角發燙。
伸出手,濃灰色的天空緩緩飄落雪屑,與她張開掌心的時刻分秒不差,落雪就降在她沒有血色的手掌。
他想再說話、他想問個明白,錦煙霞的眼神卻使自己語塞。
「欲星移,我沒事,毋須做無謂的憂心。每一日,我都會回到這裡。」錦煙霞垂下頭,一雙盈盈秋水氾著情愁。
她緩緩站起身,這是他第一次見她離去。
「錦煙霞!」欲星移沒有喊她姑娘「我很快便要回京!」
欲星移暗暗壓抑著內心的怦動,他曾試想過要如何傳遞他複雜綿纏的思緒,卻總在她凝結的翠色眸子裡迷失哽咽;一場巧妙的偶遇、奇幻的結識,到時間相處淬鍊出的情意。
她為他的叫喚佇足在北風中,銀髮張揚飛起,雪屑漫天飛舞。
欲星移咽了口唾沫,沒有再接著說下去,她便向他走近了一步。
甫啟口,卻停頓,沒有他本就無法想像會得到的叮囑、挽留或對他哽在喉頭的傾訴的回覆:
「你可記得畫龍點睛?先生。」她睨眼一笑,寒風吹起裙襬的粗糙衣料。
「我會帶著畫糖來。」




X




月光灑進書房,欲星移剛看過最後一張學員的作文,他抬頭,窗櫺外鋪蓋植林的銀白,月華遍落像極了她披洩的長髮。
晚風一來,飄搖枝葉就似午間的風吹過她的鬢髮。
那年新城裡的花木榮枯、四季景換,仍歷歷在目。
十年前他是被從京城發落至新城的教書先生,十年後他已是輔佐當今鱗王、叱吒政壇的鱗族師相。
他心繫海境和平繁榮,卻留下方寸心田給那座小城;十年光陰他的耳鬢因日夜埋首於政務牽出幾縷煩憂的白絲──或許更多是壓抑的情思。
他幾乎再得不到她的隻字片語,而一晃眼便是十年。
拉起椅背的大衣披上肩,一手拿來桌案上的神怪誌異,他緩步走到外廊;銀雪映射月光,儘管已是深夜也一片明亮。
「嗯……?」
清亮的光華照耀天空的灰雲,濃重雲煙的輪廓清晰明瞭──是蛟龍騰空的形樣。
遙望不見盡頭的天邊,欲星移莫名感到不安;胸口鼓噪的心跳、額邊抽搐的神經,他不住回想起新城的一磚一瓦、曬著暖陽的青石巷弄裡的午後,和她肩上的血花。
只要他經過巷口,她便在那兒。
「我還記得畫龍點睛。」
欲星移看著裹在油紙裡的畫糖,一旁一只金絲纏繞而成的蛟龍墜子──鱗王御賜給他的信物──,他說過,待他返回京城安頓好一切,會再回去見她。
帶著的不只畫糖。



鱗王沉著臉,思索著如何對眼前軍情告急的奏折下朱批,便聽見緊湊的腳步聲自外廊傳來,伴隨珠玉相碰的清脆與布匹摩挲的細碎聲響,能覺察來人的匆促。
擱筆,鱗王拿起奏折,才抬眼便見到師相大汗淋漓、眉頭緊鎖的臉。
他不等君王開口,更不在乎喘息稍刻:
「王,午硨磲來通報微臣,軍情……」
「師相,戰線已退至新城。」
「已退守至……」他瞠眼,儘管不過一瞬,但十年前的時光忽而閃過「新城……」
鱗王瞥了眼保持鎮靜但眼裡浮動豐沛情緒的欲星移,眼神示意一旁侍者將奏折交給他。
邊疆地帶已然陷落,戰火蔓燒到距京只消半個月路程的新城,對朝廷的威脅已是迫在眉睫。
欲星移在來報軍情的字裡行間中思索著對策,耳邊卻嗡嗡鳴響干擾思路,他無法只專注運籌帷幄忽略內心鼓譟洶湧的煩悶。
看著沉默而異於平常的欲星移,鱗王了然於胸:
「你向本王奏求的信物,可是為……」
「王,一切以國事為重。」他闔上眼,再次張開眼神冷凜堅定「唯有一事,臣斗膽望王上成全。」
他拱手跪地突行大禮,鱗王都不及扶住他。
「愛卿,本王明白,但前線凶險。」
那只冰冷纖細的手,似落羽輕覆上皮膚傳來的溫度,還停留在他手上;一身冰肌玉骨攏在懷裡的瘦弱,甫憶起仍讓他心顫。
融在冬陽中的淺笑、揚在朔風中的銀髮、茫在飛雪中的翠瞳,和那聲聲帶著笑意的『先生』,以及肩負的血傷。
他反覆在心中叨唸國事為要,儘管她清瘦的身影總浮現在奏摺的字句之中。
「王上,一切以國事為重。」他都快分不清此話是不是對著眼前君主承諾「微臣請命至前線支援,驅逐犯境之人。」
「欲星移,海境、本王還需要師相。儘管沙場無情,師相務必平安歸來。」





X




欲星移拉著韁繩,自收到前去探路的士兵回報,他便快馬加鞭趕到此地,僅用不到一半的時日。親睹眼前景象,想不到真如回報所言,新城杳無人煙,徒剩燒毀的房屋殘骸與燻黑的青石牆垣,在一片銀亮雪地中孤零。
既無鱗族兵將,也不見敵軍與城民,令人百思不得解。
「可有找到人?」
「報師相,整座城無一點人跡。我們仍……」「師相!往金山方向聽見人聲,已經前往查探!」
「好!我這就過去!」欲星移深吸一口氣,策馬跟上領路的小兵。
馬蹄落在青石舖設的道路,踩碎薄冰磕喀作響,他竟辨認不出這座城當年新穎的風貌,只有圍牆依然將街道劃分得井然有序。
又是這個時節,冷風挾著細雪,但空氣十分潮濕,牆面亦附著冰霜,他有些困惑,對這座城的氣候感到無比陌生。
身上厚重的鎧甲隨著馬步發出金屬敲擊的清脆瑣聲,與馬蹄聲和著齊一的節奏。
死城靜寂,欲星移猛地想起那一日蛟龍騰空一樣的黑雲,和光華輝耀的天際。
城民與守軍都平安無事,在山頂的老寺中『等著水退去』。
──那夜敵軍趁夜放火,白子竟化作蛟龍,召來大水,滅了惡火也退了敵軍。
聽聞此訊的欲星移握緊手裡金絲纏成的蛟龍墜飾,嚥下一口唾沫。
沒有人知道白子──錦煙霞──的蹤跡。





他踱步在了無生機的小城,當年本就是正在建設的新城,如今一把大火、一襲大水,新城不復那時朝氣蓬勃。且戰線進逼,只得讓居民遷城。
欲星移此時應當主持遷徙會議並重新佈置戰略與邊防,卻不能靜下那顆依然焦躁的心。
一切以國事為重。他是這般對察覺師相心神不寧前來慰問的午硨磲回覆。
他一身戎裝是為國家邊境之患、他請命前來是為國家戰事之急;但若無法把持住心緒,他如何對得住向鱗王和海境承諾的『一切以國事為重』。
欲星移轉進當年與她初見的小巷、與她共享午後暖陽的小巷、與她在風雪中話別的小巷。
長靴踩碎石磚上的薄冰──都是退去的大水留下的痕跡。
隨著地貌起伏的巷弄中幾處階梯,他緩緩走下,鎧甲上層層金屬片碰撞的清脆在仿佛冷凝的空氣中特別突兀吵雜。
又輕又細的喘息聲。
欲星移忽地停住了腳步。
衝進眼裡的是幾乎要被淹沒在雪景中,他不下心間的單薄身姿、一頭披散的雪髮:
「錦煙霞!」
他向前抱起她冷冰的身子。
緊閉的眼睫覆著細雪、碎破的單衣沾染血污,四肢和臉龐傷痕累累。
「煙霞、煙霞,醒醒!我回來了。」欲星移輕搖她的肩頭,靠在他胸前的小臉一皺,他期待再次見到的翡翠色眼瞳緩緩張開。
「煙霞!」
「欲星移……」她眼前有些模糊,但能辨認耳畔清亮的嗓音;錦煙霞按下他正要解開披風的手、埋進他的懷裡。
「煙霞……」欲星移反握住她凍得似冰的纖指「我這便帶妳去找軍醫!」
「不用了。」她垂著眼,重重吐了一口氣「你回來了……」
欲星移摩挲著她的手,輕輕將她抱近自己的臉邊,連日受風而乾燥的薄唇觸及她垂落額前的白髮。
「對不起,」錦煙霞露出虛弱的微笑,視線放眼灰濛的天空「守住這個國家、這座城、這些人,都是為了等你……但我已經等不下去了。」
沒有人知道她的故事,她從何而來、為何而留,即便飽嘗冷眼、伶仃孤寂,即便無人知曉她的鱗傷遍體全是鎮守邊疆的戰跡。
若不是為了那每一個有他語音的午後。
「欲星移,你是我被蛟族遺落在人世數十年裡,第一個和我說話的人。」錦煙霞皺著鼻子,不停滾落的淚珠打在他的盔甲碎成霜花「我等不到我的族人,我不想再被你遺落。」
握緊掌中的纖手,再不捨地鬆開,他伸手探進盔甲心口處的暗袋──欲星移拿出向鱗王奏請獲得的信物,金絲纏繞而成的蛟龍飾物。
儘管龍爪與龍鬚早因磕碰而歪曲,但蛟龍的形貌神韻依然細緻栩栩。
他將金絲蛟龍放入她手心,唇邊勾起淺淡的微笑;金褐色的眼裡滿溢溫柔,注視著端倪蛟龍形樣的錦煙霞。
「哈哈、欲星移,還記得畫龍點睛嗎?」
「哈,記得,」他答應她的畫糖早在跋涉中碎成糖屑,他已無法兌現自己的應諾「但這是王御賜的信物,給師相夫人。」
錦煙霞眨了眨眼,每眨一下,眼眶便越發熱燙,最終雪融似地,豆大的淚珠滑落蒼白的面龐。
她明白他的意思。
「妳再也不必等候,從此有我等你。」
擰著金絲蛟龍,她微微一笑,陽光照亮她蒼白的臉兒,氤氳著水霧的翡翠色眼瞳倒映著他怔愣的臉。
她輕吻蛟龍的眼睛。




X




樹影交錯混亂,穿透枝葉的陽光映在臉上那淡淡微笑、身披那銀藍長髮,淺褐色的眼瞳閃爍著燐光。
他靜靜地佇立在巷口,兩側高出圍牆的樹枝交錯,紅綠色的樹葉繽紛,乾枯便落地。
當年剛砌成的青石牆乾淨整齊,如今牆面早因年久失修而坑疤,佈著一層淡綠色苔蘚看不出原來青灰色樣。
午後的微風揚起他垂落耳畔的長髮。
倚著牆的欲星移低垂眼眸,注視掌心小巧精緻的金絲蛟龍。
沒注意到身著藍衣白裙的女子正快步走來,堆著一臉燦爛如陽的笑容。
「煙霞,今天要回京面聖,我等妳許久,走吧!」他將手中的墜飾放入她手裡。
「不過等了一刻鐘。」錦煙霞收起笑、輕挑眉。
金絲蛟龍發出燃燒的嗶剝聲響,蒸騰熱氣白煙,幻化小巧靈活的銀白蛟龍,盤旋而上湊到欲星移鼻尖。
「啊,這可是王御賜的信物……」



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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