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青奚宣/一步禪空x錦煙霞】來生：章一

【青奚宣/一步禪空x錦煙霞】《來生》一

晨光熹微灑落，映照層層澄黃瓦片色澤似是發亮；霧露蒸散，山頂雷峰寺自一片白茫裊裊中輪廓漸明。
晨鐘規律敲響，經誦聲聲莊嚴柔和，雲端世界便以此和山腰的小村構建連結。
偌大寺廟飄蕩著清淨氣息，風吹松柏枝葉摩擦出窸唰聲響；不隨歲月斑駁的血紅牆面與周身環翠襯映，刺眼得總讓訪客睨起眼，回味一則古寺傳說。
青燈古佛。
那人一身青白布衣，手持舀勺潑灑澆灌。望著流年行轉、秋風又起，舒緩的眉不帶思緒。
甫一回身，恰好碰上慢步前來的青年和尚，便停下手邊動作。
「阿彌陀佛。住持，早齋已經備妥，勞駕。」青年和尚合掌作揖道。
「阿彌陀佛。法海大師，您先用吧！灑掃結束我便去齋堂。」
法海看向木桶內只餘一半的清水，再瞥被自己喚作住持的那人將視線停留在一片蒼茫的模樣：
「哈，您這是又在傷春悲秋了嘛？」

聽他似問非問的句子，住持只是重新提起木桶、提起舀勺，與法海四目相交。

「怎麼會呢？萬物有命，終歸吾佛。」輕輕斂眼，一雙盈盈水眸平靜如止。
一生托缽。

夢虯孫快步走過長廊，內心焦躁不已。想到待會兒要是還找不著他的主子，會怎麼被老爺夫人訓斥，表情是更添了幾層寒霜。
怎麼老是給人找麻煩？倒了八輩子的霉才給選中當他貼身僕役。
難怪當初自己正為即將升職能多拿點銀子買燒餅高興時，周圍家丁丫鬟甚至連平日看自己不順眼的婢女，一個個投射來的眼神都送終似的哀戚。
別說多吃幾塊燒餅幾粒芝麻，沒餓肚子挨棍子就是大幸了。
可偏偏這主子還不給辭退的，三番兩次捅簍子都是他給擔保下來。殊不知那些可是他費盡心機想被降級的招數啊！
「啊！找到了！」夢虯孫一看到那佇立在庭園角落一襲藍袍的修長身形，三步併兩步地跑去，二話不說先揪住他的衣角。
「哈，這回又較上回快了點。」青奚宣悠悠轉身，攏了攏垂落面前的銀髮，淡淡地笑道。

然而夢虯孫可笑不出來。
「看到鬼！只要老爺子想介紹媳婦，你就玩這齣！苦的是我啊！要是老爺子又不給我吃晚飯，管你是主子兒子還是孫子都和你沒完！」

他氣得跳腳，指著青奚宣鼻頭就是一串沒怎麼換氣的怨怒。肩膀上上下下是氣憤所致，也是繞了整個大宅邸的喘吁。
「哈哈，但我真是不想啊！」青奚宣看他棕色眼睛閃閃火光，有點好笑但是無奈「幫我和老爺子說下吧！這件事急不得。」
「哼，幫你？老爺子聽了不扒我皮那就看到鬼了！」

夢虯孫昂起下巴，覆蓋額頭的藍色卷髮向兩旁岔開，露出原先被頭髮掩藏的畸形頭部。這一幕進了青奚宣的眼，不禁在心內嘆氣，但顧及他的感受，面上仍是一張微笑。
「哈哈，也是。我去說。」他拍拍夢虯孫抓皺自己衣袖的手，待人手指一鬆，便背到身後去。
「那我這就過去，夢虯孫你下去吧！」
藍色緞袍空中一揚，及背銀髮隨之擺動，在秋陽的淡黃色下閃耀光澤。青奚宣一雙淺茶帶金的眼瞳蕩漾平和的淡然，不溫不火。
他一張俊秀容顏在街上總能吸引各方眼光，常有路人製造碰撞只為一聽他和緩溫柔的語調。不耐被如此追隨，自己也就漸漸只待在宅子抄書作畫。
這倒讓夢虯孫感到萬幸，至少每到這個府裡被雪片般飛來、顯達官員自薦家中閨女的信件給掩埋的時節，他不需茫無頭緒地在大街小弄尋這喜歡捉迷藏的主子，落得省心。
緩緩邁步，青奚宣走上石階、踏入迴廊，不急不慢地轉進邊屋。看著此景夢虯孫只是砸舌，這人慢條斯理的性子是他所不能同理的。
夢虯孫兩手插腰目送，直到再看不見他一點藍衣邊角，這才反應過來：
「啊該死！我的伯祖父啊！大廳在另個方向你又要去哪兒啊！」
看來今晚又沒飯吃了。

「宣兒，你這是做什麼。」

青老爺一天怎麼差人就是叫不動兒子來見自己，除了氣惱更多是無奈。

此時青奚宣正凝心聚神在宣紙上揮墨。一筆以馬樁豎終劃。這才不疾不徐抬起眼，淡淡地笑答：

「練字。」

這回答險些要青老爺一口氣吸不上。

「唉……宣兒，你不想娶媳婦是為了什麼？」

「這事急不得的。爹，我真是不想啊！」

他相信那些大家閨秀必定個個臻首娥眉，長於彈琴鼓瑟，又擅女紅畫墨。但他不願意娶個只從畫像文字構築出的姑娘，這對他、對那姑娘，都不公平。

沒有感情基礎，他難以想像與對方攜手白頭的生活。不如讓她們找尋真正的良人，莫耽誤人家青春年華。

急不過父母急。青家老爺夫人琴瑟和鳴，一夫一妻長久相伴，就只得青奚宣一個孩子。而奚宣又拖拖磨磨一年復一年，要想在有生之年含飴弄孫的兩老是火上眉梢般直催。

青奚宣很清楚，要想再延緩只剩下一策：

「爹，宣兒想出城四處看看，開眼界。」

青老爺停下正在倒茶的手，偏頭看向兒子。如果算起，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已是三年有餘，深居簡出像個姑娘家似的。若非如此，他老爺子也不會急著給排姻緣。

這下有趣，他可終於想通要看看世界寬廣了。

「你要出城遊歷是好事，相親之事就暫且不提罷。需要什麼便吩咐夢虯孫給你辦。」

青奚宣臉上仍是那道溫和的弧度。擱筆拉起墨跡已乾的字畫。

『禪』字線條柔和，直劃力道十足、折彎圓潤內斂，字如其人那般都帶剛直卻圓滑的氣勢。

「帶上夢虯孫即可。」

TBC.

再開個腦洞，同時寫三個坑還不同時代不同風格的結局。每次寫完都覺得人格分裂(誰叫你喜歡同時寫三篇)

希望不會坑了，這部結局是我最喜歡又最不能接受的啊！((果真是瘋了。